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淺磨洋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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淺磨洋工

杜漸微心上湧起一股火。

什麽叫做“為了他們,她理應如此”,她和這群人壓根不認識。

但人設在身,對老頭翻白眼什麽的還是先放一邊吧!

杜漸微把雞毛撣子放回清潔車,推著車走出電梯,腳尖有意踢了下老頭,這才佯裝關切道:“呀!這位老頭不是、這位老先生,你是傷著哪兒啦?”

系統:【……】

系統:【欺負老人,你就這樣自然嗎?】

杜漸微:【什麽叫老年人,沒有你,我和他是同齡人。】

【還有,我的理智值真就這麽被啃走10%了?有啥法子能治一下不。我連副本都沒進都給它搗一拳頭,太虧了不是。】

系統:【只有進入副本才能給出信息。】

杜漸微:【聽得懂人話不,我要治老子、不是治腦子!不是為了銷副本過支線。】

系統:【你還有道具沒用,或許可以考慮。】

杜漸微一邊扶後知後覺開始嚎痛的老頭,一邊回想:她還剩道具?

以前積攢的道具大多為次數和時間限定類,她囤不住,在組隊之前的支線任務前應該沒剩了。

那之後的……?

杜漸微感覺清潔手套下的手背微微發燙,除開【血眼淚】【剪刀】以外,她還剩——對,她還剩個【收養契約】來著。

因為擔心後果不可控,一直沒簽字,忙著忙著就給忘了。

回想道具上的介紹,杜漸微還是覺得這個契約怕是有點東西,跟系統說了句那晚點說,將註意力投在眼前的老頭身上。

老頭白發短茬,高高的發際線上露出的頭皮以及臉頰、手臂手背攢滿了老人斑。

斑下起皺的皮膚在關節皮肉處堆疊,杜漸微像握一桿枯木桿一樣把老頭撈直,另一只手去捏握老頭的腿。

也是幹幹的,肌肉萎縮的一條。

杜漸微:“老先生,你這腿怕是受傷了,我送您去醫療室吧。”

老頭哀哀叫喚著,任杜漸微攙扶,一邊嗷嗚哎喲地叫,一邊還從嘴縫邊擠出幾句怪物、人妖、孽畜。

杜漸微:餵,過分了哈。

她把老頭塞進醫務室,裏面的人工醫師接待,關門前還奇怪地看她一眼,“……新來的人?半個小時後來接人吧。”

庇護所分為三區六座,共計八千人。其中杜漸微負責的二區主管古籍存放與整理收容,近兩千人,並不是小數目。因為二區的老人最多,所以人工服務人員也是最多的,光是扶老頭的路上杜漸微就看見四五個。

而那個醫師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新人。

未免太警覺了吧?

杜漸微推著清潔車,趁機做工作內容的清潔部分。

正好醫療室所在的這層A樓盡頭就是主要的清潔範圍——對外公開的紙質圖書閱覽區。

圖書館書架擺放末世裏難得一見的書籍書冊,報紙架上紙刊按年月份排列,最早的那份標著末日來臨的那一天。

另一側是公共閱讀區,眼熟的碎發罩套沙發上或是放著鉤針毛線,或是坐著正在看書的人。

向陽的玻璃窗下,書本攤開,一杯枸杞茶飄著香氣。

一派從容自然,歲月靜好。

杜漸微開始敷衍工作。

她先是丟出很多只懸浮吸塵球,數個異物質檢測器,再拿著雞毛撣子、家用吸塵掃地一體機、濕抹布做做樣子。

因為庇護所、尤其是她負責的二區,是老人最多的地兒。他們大多數的人生都在末日前尤其是科技不發達的日子度過。

連末日後一年數字變化都接受不了,更看不了全身鋼鐵塑料的假臉機器人。

庇護所無愧於這個名字,聯邦給予這群人最大的寬容。

杜漸微表面磨洋工,實則靠機器幾分鐘就收拾了當。

【清潔度:100%】

她轉過頭,一個老太太對著玻璃窗看書,不時發出幾聲嘿笑。

半個小時過得很快,杜漸微卡著點去接老頭。醫療室的門半掩,杜漸微等了片刻沒動靜,敲了敲門。

裏面沒聲,杜漸微靠近門縫,看見裏面一線空蕩的辦公桌。

下一刻光線被吞沒,杜漸微對上一只冰冷的眼睛,醫師的眼珠看著她,就像看一只飛進房屋的蒼蠅。

神經病,不知道說話嗎。

杜漸微推開門,“醫生,那位老先生還在嗎?”

醫師坐回辦公桌,那是一個簡單的問診臺,一側堆滿了紙質文書和文件夾,最頂端的深藍文件夾幾乎爆本。

醫療室除此之外就是角落占據一般空間的病床,被深藍窗簾遮蓋,杜漸微只能看見病床底部的輪子和幾具醫用人類骨架。

醫師:“送到三區專用醫療,他得住院療養。”

看樣子死老頭摔的不輕。

杜漸微裝作十分關切:“老先生只是摔了一下,就得住院嗎?”

醫師翻病歷文件的手頓了頓,“他下半身肌肉萎縮,平時一區的營養補充也沒跟上,加上骨骼脆化,受傷很容易。”

或許是杜漸微那副“第一天做陪護居然就讓人受傷”的熱心腸表情十分關切,醫師僵硬地安慰她:“小杜,沒事的。”

“二區的人很多年齡都超四十了,死亡率很高,你保持平常心就好。”

杜漸微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胸牌,那裏有手寫的杜微二字。

一直冷冰冰的,怎麽還會註意她的姓名牌,還叫小杜。

就好像是……在演戲似的。

這裏的監控又不會捕捉說話的好壞態度來給人評好壞——杜漸微想起來,庇護所由於缺乏工作人員,常年招募基地人員。但基地的人自然看不上要給老弱病殘殷切服務擦屁股的活兒,只有為了升職加績效點或者做錯事被罰的人才在這裏。

這個醫師會是哪一種?

杜漸微觀察她,年紀在三十左右,臉上和手上都有淺淺的皺紋。她正在修改病歷評級。

還有一種:在基地升職或者後路難走,提前為自己謀去處的中高齡層。

沒有比庇護所這種需要人工服務更好的官家穩定飯碗。

杜漸微問:“醫生,老先生具體是腿骨出問題了嗎?”

醫師平淡又隨意地邊改邊說:“被吃掉了。”

杜漸微心跳快一拍,什麽叫被吃掉了?

醫生扶了下眼鏡,“腿骨老化,骨頭支撐的營養都被吃掉了。”

杜漸微用了【大動脈】,一分鐘內略微強化視覺,醫師扶眼鏡的舉動、呼吸眨眼的頻率在加快,她在緊張。

杜漸微轉開眼珠,發現醫師的筆懸停在病歷上的評級上,問:“那老先生算是哪種程度的傷啊?”

“普。”

醫師在評級處利落寫下一個普字,“他這類長期抗拒體檢的人其實都算好。營養被吃掉太多的人,評級就是死。”

醫師加重了死的讀音,看臉色她是一點不忌諱。

杜漸微點點頭,退出醫療室,回去推走她的清潔車。

方才的老太太卻靠在她的清潔車上看書,聚精會神的,老花鏡都懸在了鼻子尖尖。

“女士您好,清潔車我需要帶走,您可以使用公共閱覽區其他設施。”

老太太不理她,兀自舔了下手指,翻了下一頁, “嘿嘿……看著很美味啊。”

杜漸微看著她舉動有些不耐受,要是每一頁都這麽舔一下,書還要不要了。

而且什麽美味,又讓她夢回異種食堂了啊。

杜漸微一邊說著見諒,一邊拖走自己的清潔車。

老太卻不讓,雙臂沈在清潔車上,“再看看嘛。”

杜漸微松手,老太看的書在挪騰間掉落,書籍嘩啦嘩啦翻卷,杜漸微撿起來,理解老太為什麽念叨美味了。

這壓根就是本食譜啊!

杜漸微把書遞還給老太,老太興致勃勃地翻到某一頁,和杜漸微分享:“看著很美味對不對!”

食譜用的是仿油光紙,圖文並茂地描述原料到菜肴的步驟:

如何挑選一頭好牛?

牛肉如何做才好吃?

如何完整剝離牛骨頭上的肉?

如何保證最大程度地不辜負一只奉獻血肉的牛?

老太看得入神,又舔了舔手指:“哎呀呀,真美味呀,好想吃米呀。”

“庇護所的營養餐一點都不好吃,肉老,米老……想吃新鮮的水養出來的好米呀,那才是一頓好飯!”

為什麽看著食譜,指著牛肉,卻一直強調自己想吃米?

杜漸微被老太拽住了衣角。

老太試圖與她對視,雙眼中透露出某種惶恐::你是新來的吧,你能找到米嗎?”

米是某種代詞,指代了什麽?

杜漸微瞥了眼玻璃窗尖的局部覆面監控,對老太擡起微笑:“女士,餐廳的食物優良營養,我們無權更改。”

老太失魂落魄,指頭用力點在生牛肉的圖片上,“可是……”

-

可是你們、我們,正在被窺伺。

溫裏寒調動監控,夢回基地的考核室。那時丁澄野讓他留意杜漸微,和杜漸微有關的所有資料全程獨家收容並對外封鎖。

現在看來,澄哥的作法也不是沒有用意。

起碼從二區的實時監控來看,杜漸微的確很警醒。

其餘隊友各司其職,唯有杜漸微這被一個老太纏上了。

溫裏寒百無聊賴,索性放大了監控屏幕。

安撫好老太的杜漸微虛扶著對方向走廊盡頭走去。

她側過身子,對鏡頭豎起一根中指,嘴唇開合:“連老人都欺負,人渣。”

溫裏寒:…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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